“那等展览开完的吧。”许广茂笑着点了头,他心里多少替韩骤的恋情惋惜,感觉好好的小伙儿就这么走上了歪路。此时正逢一个藏家来说话,许广茂就拍了下韩骤的肩,与那人去一边交谈了。
韩骤跟今墅安就像两个普通游客一样瞎转悠,韩冬的书法因不如其画作有名,都被挂在了外侧展厅。他俩到了内厅后,感觉人头渐渐密集起来,正中间的一副画被层叠包围着,拥挤程度甚至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那是韩冬在这三年中唯一画过的雪图,也是他送给今墅安的见面礼。
作为国画来说,雪是很难画出厚度的,因为国画不像油画可以一层一层叠加,水墨画的层次全在画者对线条、对水和墨的把控力,多一分墨散了,少一分力道不够。而且雪的白色不是画上去的,是留出来的,画面太精细会失了□□,太粗犷又容易没有细节。
今墅安曾在外国拍下过一副雪图,那是一副让他见之倾心的画,却在拍回之后再没看过第二眼,不是不好,而是那画中表达的情感太过浓烈,他虽然只看过一眼,却至今仍能感受到那种强烈而锥心的共鸣。
“你怎么了?”韩骤牵着他往人堆里走,感觉这人手心湿漉漉的沾满凉汗。
他以为今墅安是在为身体担忧,两天前这人从心理诊所出来开始,就一直忧心忡忡的,韩骤看着很担心。不过作为伴侣,韩骤对此没有多问,他能做的只有无条件陪伴和理解,表现得太过在意,反而容易给患者造成压力。
他没提那些,只是看着今墅安打趣说:“看个画怎么还看紧张了?是不是被我哥牛逼的画技震撼了?”
“是很震撼。”今墅安反握住他的手,每往前走一步心里就更慌一些。
从前的雪图对今墅安来说虽然珍贵,却只是个陌生画者的作品,但如今这画者就被他牵在手心,他却只有心疼没有骄傲。
初学者画皮,进阶者画骨,得道者画魂。
那薄薄的纸张上画的不是雪,而是被具象化的灵魂,是血淋淋的过去和无法躲藏的真心。
二人拨开人群,大幅雪图毕现眼前。
炒作或许可以让一件作品的价值变高,但若想它经久不衰,就必须得是实打实的牛货。
别的不说,单说今天这副《惟余莽莽》,当真是把北国风光画得大气苍凉,此画笔法遒劲而不失细腻,一挥一洒堪称绝妙。
整体虽然只有黑白两色,却好似洒满日光,画风纵大气不凡,雪谷处倒有松软厚实之感,如若有人能在留白上走上一遭,必能听到嘎吱嘎吱的踏雪声。
可是,没人敢在留白上行走。
此处的看客虽然很多,但大伙儿却都不约而同禁了声,因为这雪太静了,静到让人骨头发寒,总觉得哪怕只是轻微的声响,也能引动一场灭顶雪灾。
画中的雪是轻的,白的,但被雪被覆盖的地方,仿佛埋了腐烂已久的恶臭,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透过宣纸渗在空气里,带给观者一阵阵心痛和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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