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好像快要不行了。”陈离清冽淡漠的嗓音听不出情绪,鸦翅般的长睫在他白皙到有些病态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刚从医院回到覃山别墅,额头的一滴汗珠顺着紧致流畅的下颌角线条滑到喉结,陈离随手抽了一张纸巾擦去,目光平静悲伤地凝睇着与金丝楠木桌格格不入的破旧相框。
相框的木头花纹已经开裂,昭示着陈旧的岁月痕迹,里面夹着的是一张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两个长相精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男孩表情是不符合年龄的黯淡,他们身后温婉年轻的女人穿着昂贵的旗袍,恬静柔美的小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
“嗯?医院不是在吊着他的命吗?”陈遇琥珀色的眼里泄出点点慌张,他不自觉提高了说话的音量,他一向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
老头虽然很可恶,但是也不该死,至少不是现在。
“已经下发病危通知了。”陈离视线从相框收回,他眼前浮现出主治医师战战兢兢地把病危通知书递给他的场景。
“我操!这群死人拿这么多钱不办事是活得不耐烦了吧!”陈遇气愤又慌张地吼道。“病危通知”四个字像是突然有人拿锤子在他心头狠狠敲了一道一般,令他心脏突然揪紧,痛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跟他们无关。阿遇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们的'好叔叔'只怕是收到他病危的消息了,已经迫不及待等着下手了。”
陈离眼底浮上嘲弄的笑意,黑如墨色的瞳孔里是类似于猫科动物即将捕食猎物的兴奋。
陈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的情绪,“我现在就回去。都说祸害遗千年,老头做了这么多坏事,肯定一时半会死不了。”
他仅是片刻又恢复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混蛋模样,只是最后的这句话更像是可怜的自我安慰。
“尽早回来。”
陈离挂断电话后,陈遇瞥了一眼听墙角听得起劲的苏微,懒洋洋开口道:行了,现在没空操你。
陈遇先前并未刻意降低自己的音量,苏微自然是听得七七八八,猜测出他现在是有急事,对他降低了些微警惕。
陈遇长腿一迈,已经从副座走到了主驾驶位,点火关车门一气呵成。见苏微还在原地不动,他闲闲靠在柔软的皮革靠背上,语气不紧不慢地说:“真不想搭便车?那我走咯?”
苏微还在天人交战的时候,陈遇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扶上了法拉利的方向盘,白金短发下的侧脸收敛了笑容令他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
想了想自己身上的惨状,苏微还是一咬牙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她忐忑不安地坐在陈遇身边,少年身上浓郁的花果香气味钻入她的鼻子。
她恍惚地想起,遇见他的时候空气中莫名的甜香味,只是她过于惊恐害怕,被她忽略了那浓郁的气味。这样残忍邪佞的人居然品味意外地像个小女孩,她圆圆的眼睛扫过粉色的车内饰。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娇小的身体突然被一片阴影覆盖住,铺天盖地的花果香气笼罩了她。
苏微惊地几乎要弹起,陈遇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把她摁住,她惶恐的模样落在他眼里,陈遇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容:“安全带。”
苏微看向身前空落落的,并没有那根黑色的带子,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忘了系安全带。
“我帮你系。”不由苏微拒绝,陈遇就俯下身,去找被她压住的安全带。
“你......”苏微的嘴唇张了又闭,算了,系个安全带而已。
他好像真的只是帮她系安全带一样,然而他的手指划过苏微的腰肢时,还是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本就直挺挺的腰背更加僵硬。
陈遇毛绒绒的脑袋蹭在她的胸口,让她感觉怪异又不舒服,在苏微即将要发作之前,陈遇终于找到了被她压住的安全带,扣进插扣。
好似刚刚亲密的触碰只是她的错觉。
瞧见陈遇神色如常,苏微吞回了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只是被他触碰过的地方还隐隐发热。
陈遇漫不经心地转动方向盘,眼角余光略过坐立难安的女孩,眼里的笑意愈浓,张牙咧嘴的兔子多调教几次,总会乖的。
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性能极好的跑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停车场,只留下一地灰尘。
郁郁苍苍的杨树下,巨大的树干遮住了一直在偷窥他们的王绪的身形,他缓缓从树后走出,夕阳的余晖穿过树叶的缝隙打在他的脸上。
王绪还盯着已经离得很远的车,他的脸色灰败又阴暗,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他心里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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